池

【真莓】留校

-恋爱期间

床边的书桌上，一盏小灯蕴着温和的橙黄色光，边角贴满了各色索引标签的法语书从中间摊开放着，一支笔在顺滑的纸上圈点勾画，如果凑得极近，也能听到笔尖与纸面摩擦出的细小声音。

天野莓端正地坐在桌前，握笔凝神思考着今天布置的法语例题。

伴随着今天最后一节法语课的下课铃，教室内认真的课堂气氛被四处传来的讨论声取代。家近的同学们整理完桌面的课本和纸笔，走出教室。寄宿生们则回到公寓收拾好行李，或提袋或拖箱地带走部分物品，离开学院返回自己的家中。

天野莓这周并没有回家。当然她也为了让父母安心给家里捎去了一通电话。

仅仅是从电话里听到的关切话语，天野莓都能感受到家人带给自己的温暖。妈妈细心叮嘱着，爸爸边附和边小声嘀咕着担心自己。

真是的，还是那副老样子。

当莓询问妹妹枣的时候，妈妈告诉她枣还在练习钢琴曲目。

枣这么努力，看来自己也得加把劲才行。

想到这里，天野莓忽地感觉额头某处被轻轻敲击了一下，这才发现右手捏着的笔离自己这么近。她想问题时常常会不自觉用笔尾点着额头，最后又被自己给吓到。

啊，有点小难呢。

作为自己最薄弱的学科，天野莓要求自己在法语课结束后要快点动笔做题，防止知识点从脑子里悄无声息地溜走，哪怕巩固一点也好。

“果然这样不行吗。”做不出题目的时候她真想在嘴里塞几颗巧克力，好让甜蜜的味道放松一下自己的懊恼心情。

说起来，他今天也有留校吧。

天野莓起身伸展因为久坐而有些酸痛的身子，稍稍靠近几步拉开窗帘。从小小的玻璃窗看出去能将深黑夜色笼罩下的树林一角收入眼中，虽然看不清树叶的动态，却能从户外传来的些许风声联想到叶子的左右摇动。

现在已经步入冬季了呢。

公寓楼的位置离烘培教学楼有段距离。天野莓想着，将衣柜里挂着的外套穿在了身上，随后合上厚厚的书本，一手拿书一手握笔双臂抱在身前。

那抹暖色调的灯光被人按灭。

宿舍门啪嗒一声拉开又合上。

天野莓之前也没跟樫野真通过气，只是她单方面的直觉：他就在那里，因为是他。

这算不算在一起后产生的所谓CP感呢？想想还有点不自觉的害羞。

天野莓在路灯下远远延伸向前的小路上走着，四周因为无人而十分安静，只有那风绕在自己缩起的脖间，证明着它的存在。

于是她又抱紧了手，让自己和衣物贴得更紧。

走到门前时，天野莓才松了一只手按在门把上。生怕惊动什么一般，莓一点点加大手上的力度，无声将门把压到最低，凑近了些，期望收获一线光亮。从拉开的门缝里。

华丽的辞藻她想不出来，只知道此时看到熟悉灯光的自己，从心里泛滥出的开心。

天野莓之前早被这家伙说道过，怕冷空气跑进来又被他念，她赶紧给自己开出适合的空间钻了进来，带上门将多余的风挡在外面。

“真。”

樫野真闻声稍一回头，对上了莓的眼。

“你果然在这里。”天野莓歪头一笑，走向樫野真的料理台对面。

“怎么没回家？”樫野真将目光移回自己的面前，继续着方才的动作。

待在室内感觉暖和了许多，莓在小凳子上坐下，终于放松缩在一起的部位。放下怀里抱着的夹上笔的法语书，抬起头的她看向低头练习的真。

“想来问你问题。”

“法语题吗？我马上结束了。”

天野莓乖乖坐在椅上，看他进行着巧克力的回火。好像两个人在一起，即使不言不语，氛围也会渐渐变得温暖，就连眼神都染上暖意，其间还点缀了些爱意。

樫野真将手中的工具放于右手边，没让对面察觉他瞄过去的目光，他从一旁拿起小叉子，取了些巧克力抬手伸向莓眼前。

那个双手撑着下巴将自己的一举一动尽数收入眼眸中的人，此刻微微感到惊喜。

“尝尝吗？”樫野真问。

“要！”莓点点头，直起身子向前倾，张口含住了巧克力所覆盖的叉子前端，满足地把它们送入口腔后才坐回原位。

嘴里包裹着经过色素剥离的巧克力的丝滑口感，一下子又拯救了不少被法语题折磨的脑细胞。

樫野真很喜欢品尝到自己作品后他人幸福的微笑，更别说那笑容是来自天野莓的。

“好好吃！”

这边樫野真正收拾清洗着用具，听着对方给自己的称赞，他许诺般说到：“以后会让你尝到更好吃的巧克力。”

不断进取突破自己的樫野真，希望以后能在人面前展现自己更成熟的技术，到那时候，天野莓口中他制作的巧克力一定比现在更完美。

“以后吗？以后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啊。”天野莓这么想着，连被人靠近都慢了一拍才发现。

樫野真搬来凳子绕过料理桌坐到天野莓身边，看她反射弧开工的瞬间，不禁感到可爱好笑。

“哪些题？”注意到他问题里的用词是“些”而不是“一”，莓嘟哝着在心里想着他真是了解自己。不过刚刚光顾着看真练习回火，到现在人已经坐得离自己这么近了，法语书却依旧没有被翻开。

天野莓略显慌乱笨拙地在茫茫书页里寻找着自己折起的那个书角，而真则静静看向莓的穿着。

“外面很冷吧，你还从宿舍过来。”

被真关心地询问时，莓正好翻到了需要解答的那页，将自己从盯着书角的状态中抽出，她抬头与身旁的人对视。柔声的话语从樫野真的口中说出，不知为何天野莓竟有些欣喜。

“嗯，不过穿厚点就不怎么冷了。”

听她这么说，樫野真也算放心了些。

“这几题吗？”

被天野莓摊开的书本，右页的右下角折上了一个三角形，纸上印刷着的例题有几个题号被打上小圈。

“打圈的是我觉得困难的题。”莓将笔盖拔起握着笔身看向樫野真。一旁的人却在扫描了一遍题目后从自己手中轻轻抽走了笔，将上身凑近过来。

“这些我之前做过，我讲给你听。”

“嗯。”天野莓应声。

真拿着笔在莓的法语书上画出线条，圈圈点点，边这么做边用口头进行解释，在莓感到不解时也会折回去再说一遍。

好近，真的好近。

那张脸凑在自己的眼前，天野莓觉得稍微偏头都要小心吻到对方的下巴。

好像还能看到真脸上泛起的红晕。

“走神了？”樫野真用笔头给了天野莓那小脑袋一记。

“不要看着我走神。”樫野真一本正经地这么说。

“哪有……”莓搓搓自己的发顶否认。

于是樫野真发布了考题：“复习一下最后一题是怎么分析的。”

“……额，有点忘了……”莓打着哈哈来掩盖自己的尴尬。

“还说没有，我再讲一次，仔细听。”

“哦好……”

天野莓看向法语书上的那道例题，在樫野真的提问声中点头或摇头。

一段时光在钟表的走动中流逝。

辅导结束后，樫野真和天野莓并行着走向公寓楼。

莓依旧抱着她的书本，只不过有一只手与真的左手十指紧扣。

在女生宿舍楼前站定后，樫野真对莓说到：“早点睡，明天醒来再复习知识点。”

“你也是，那么，晚安。”

“晚安，莓。”

松开的两只手，掌心温热。

莓回头对真挥手，看到他对自己的笑以及同样的挥手回应。

小跑着上楼回到房间，天野莓想起他的脸，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其他怎么了，樫野真的脸颊不自然地红着。

直到第二天吵醒自己的不是闹钟而是手机来电铃声，天野莓才得知了原因。

-

安堂千乃介早起准备着每日的食材，挑拣红豆完毕后正打算接着进行下一步，却感受到围裙口袋里的手机振动着响起铃声。他本以为是恋人打电话来了，欢喜着翻过屏幕看到的却是自己给樫野真的备注。

“喂，小真吗？”安堂接通电话，心里想着樫野怎么突然来电。

“……安堂。”

樫野真像是睡梦中刚醒过来那样无声了几秒，接着用那夹杂着疲惫的语气念着好友。

“小真你怎么了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”

“……你今天有时间吗？帮我带点退烧的药来……”

“你发烧了？我这边一时半会儿也腾不出时间。”

“这样啊……”

“……天野有在吗？”

天野莓穿上昨晚的那件外套在通往目的地的捷径小道上小跑，本就随气温降低而愈加寒冷的风此时更加入骨。她胸腔里揣着的热气奋力抵御着周身扑向自己的寒风。

得快一点……快一点。

虽然她心里祈愿着自己的脚步能够迈得更大一些，但她怀里藏着的东西不可忽略地降低了她的速度。

幸好樫野曾把这条捷径告诉自己，现在也算派上用场了。

莓并没有因为到了宿舍楼前就止步，相反的，她不给自己多留喘一口气的时间，勉强做了一次呼吸，便踩上几阶楼梯进入一楼，又把那些兜在双臂与胸前的东西抱紧了点，接着连上了几层楼。

当她站在门前时，先是将东西都塞在一只手里，空出一手用手指节响亮地敲了门板，而后发觉到自己被冷风灌了整个口鼻，弓着身子喘着气，想让体内的热温暖其他部位，可那从外界进入口鼻的空气让莓觉得难受。

她贴着门用自己现在能恢复到的最大声说着：“……真，真！我是莓……”

好像从里面传来一点点靠近的脚步声，接着门被打开了。

莓将手抱回自己怀里，让那险些掉落下来的体温计乖乖待了回去。

“真……”天野莓抬起头呼出热气，脸颊被这么一遭弄得冒出粉红颜色。

“莓你……快进来。”樫野真自己还发着烧，额头上贴了退热贴，好看的双眉在下面忽的皱起，看到门外的恋人的一瞬间，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惊喜，随即被她明显刚刚跑动过的疲惫面容牵动了心弦。

天野莓快步走进屋内，一样一件地把那些从宿舍里带来的必需品置于桌面上，而后又转身走向朝自己靠近过来的恋人。

“快躺回床上去。”莓抚上恋人的脸侧，从手心里触碰到的温度与自己被吹冰的手对比，显得尤其的热。

樫野真却作出一个双臂向前索要拥抱的姿势。

“诶？”

趁着恋人呆愣的几秒中，樫野真已经将手向她腰后环去。

“……等等！”莓叫停了眼前人的动作，在他疑惑的眼神注视下，拉下拉链将外套放在身后的椅背上。

外套上估计还残留着室外的凉意，怕樫野贴近自己的身子着凉。

内里的衣物被裹得不至于太过冰凉。樫野搂着恋人的腰间，低头将脸侧埋在她的脖颈，透过自己单层的睡服衣料接受着她身体度来的温度。

天野莓在他耳边问：“好了吗？要快点回床上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虽然他多想私心再搂一会儿。

樫野真躺进被窝里，床边的天野莓将靠背椅拖近了些，坐好后替樫野真将没弄好的被沿掖好。

“现在感觉怎么样？”

“还有点头疼，不过比之前好多了。”樫野真与恋人对视，说完后嘴角牵起一点笑意，像是为了安抚对方的心绪。

“真是的……发烧了怎么不跟我说，还是安堂打电话来拜托我……”天野莓嘟哝着说。

“本来以为是太累了，昨晚喝了杯水就睡了，早上额头好像有点烫，所以就……”

“所以说我是你女朋友，不怕你麻烦我什么的。安堂跟我说了。”莓避开与樫野对视的眼睛，侧身去拿桌上的体温计。

樫野真思绪了一秒，接着道：“好，下次不敢了。”

轻轻甩动手中的体温计，天野莓小声斥道：“没有下次这种东西了啦！”

樫野真被她的表情和语气逗笑。

他接过天野莓从身侧的被缝伸进来的体温计，紧夹在腋窝里，偏头注意到了自己桌面上那本熟悉的书籍。

“你带法语书来了啊，要复习知识点吗？”

“是，所以病患好好眯着，五分钟后才能动，想干嘛先跟我说，我一直在。”

“哦。”

看着恋人听话地闭了眼睛，天野莓这才凭着记忆翻开了书。

借着从窗外漫进来的一方天光，天野莓回顾着例题旁某人给自己批注的思路。每整理复习一道例题，她便转向身边，看那安静躺在床上的恋人的脸。

而那一刻偷偷打开一条眼缝的注视便心虚地关了上去。

天野莓看到樫野真上眼睫微颤，倒觉得这是他睡不安稳时可爱的生理反应。

“真，时间到了。”

樫野真闻声睁开眼，右手摸入睡服，在被子里动作一番，将体温计交给天野莓。

仔细看过后，莓一边将它收进管内，一边开口道：“有点低烧，幸好你有用退热贴。”

“姐姐硬塞给我的，没想到能用上。”

“姐姐那是担心你啦。”天野莓顺口地这么说到。

“嗯，草莓……”

“怎么了？”莓探过头凑近恋人那边想更清晰听到他的话语。

“我想吃。”樫野真正经道。

“诶？”

“不是想干嘛就说吗？”

“是这样没错啦，可是你现在……”

“以为我在叫你？”樫野真嘴角牵起将笑不笑的弧度。

天野莓意识到自己不仅被自家男朋友耍了，还给他揭了小心思，有些生气地做了一次深呼吸，鼓起了嘴，盯着床上那人终于压不住的笑容。最后在心里对自己道：“不要跟幼稚鬼过不去，嗯。”

“没有，草莓也没有，你还发着烧好不好……量完体温就赶紧睡啦。”

莓从盒中拿出退热贴备用。

樫野真对着天野莓俯身下来靠近的面容，不由为自己那红了的脸再添几分颜色。眼看着她给自己换了一贴新的。

等待入睡的过程好像因为低烧带来的困倦而减少，在即将沉浸于梦中那一瞬，她似乎是为自己理了理耳边的发。时间走得缓缓，特殊气味都混在空气里，一并吸入肺部。她肌肤染上的草莓香甜味道，一点点落在樫野的鼻尖上。

“也算是尝到‘草莓’了。”

要是梦里也能闻到就好了。

樫野真这么想着。

-

太阳从高挂到下落，月亮接替其开始了晚班，外头黑了，拉上两片窗帘，里头透出光亮。

那台灯能照亮的范围不大不小，刚刚好将两人的身体容纳。

天野莓看了眼钟表，合上书本，她用手轻搓着眼皮，柔声道：“真，今晚我就睡隔壁床吧，虽然很不好意思借用人家的位子。”

“不要。”樫野真拒绝道。

“为什么？”

……

因为樫野的无语，室内突然安静下来，莓向对方投去不解的目光，而真定定对上双眼，双唇开了又合，像是在努力组织着语言。

  

那可是其他人的床，他才不要莓过去。

“……你睡我的床，我去那边睡。”语罢樫野就有了掀起被角的姿势。

“不是……等一下。”

动作停在了伸下床的一条腿上，樫野真说道：“就这样，我去隔壁，有事会叫你的。”

“哦，好吧。”莓只好应声接受。

樫野真走向隔壁床位，道了一声“晚安”后，他在莓的注视下躺好，塞紧了被缝。

莓帮他拉上了那床位的帘子。

“晚安。”

总有种幼稚园小朋友在老师看顾下睡觉的感觉。

关了台灯，莓躺进被里，腿部还能感受到被樫野窝出的一点暖意。

忱头上，被单上，好像也有恋人的味道。

应该，会是个好睡的夜晚吧。

隔着短短距离的彼此，两颗心却紧紧相贴，一想到这里，临睡前都会不禁微笑。

-

天野莓醒来后发现了桌面上贴着的便签，上面是樫野真的字迹：今天大半天也麻烦照顾我了，有点想睡个回笼觉，病好了记得奖励我草莓。

莓被这几行字逗笑了，她握起笔在空白处写上自己的回复，而后贴在隔壁床位的相同位置。

裹好外套，小声带上了门，没有打扰恋人的睡梦。

“真看到一定会笑吧。”

莓回忆起自己的留言。

“我答应你。记得把桌上的那杯水喝了，我先出校买点早餐，勿念。”

末尾还画上了两颗爱心。

勿念勿念。

不论是对樫野真还是天野莓，现在的两人，好像都做不到不思念对方了。

恋人的一切全都装在心里，随着心脏每一次跳动而浮现在脑海中的笑脸，叫人怎样才能“勿念”呢？

END.

PS.

吃醋真的太好食啦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